01
我叫陆曦曦,今年刚上小学。每天早上,我都期待着能吃上热腾腾的包子。可是今天的早餐,却让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。
爸爸陆明远买回了五份包子,香味扑鼻而来。我正准备伸手去拿,妈妈方玉梅却一把将包子袋子抓了过去。
“嘉明,来,三个包子给你。”妈妈笑眯眯地把大半的包子递给了哥哥。
“妈,那我吃什么?”我怯生生地问道。
妈妈瞥了我一眼,“曦曦啊,你喝点昨晚剩的粥吧。”
我低下头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妈妈却还在絮絮叨叨:
“你爸赚钱多不容易啊,我们得省着点。曦曦,你要学会吃苦耐劳,体谅爸妈。”
我抬头看向爸爸,希望他能为我说句话。可爸爸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,眉头紧锁。
突然,爸爸猛地站了起来,“砰”的一声掀翻了桌子。包子、粥碗摔得满地都是。
“既然这么不容易,怎么不见你出去讨饭?”爸爸冲着妈妈吼道。
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哥哥陆嘉明赶紧把我拉到一边,“别怕,曦曦。”
看着爸妈剑拔弩张的样子,哥哥轻声对我说:“其实小时候,妈妈也总是这样。”
“怎么说?”我抽噎着问。
“妈妈总强调家里穷,要我们节俭。可爸爸不同意,他觉得孩子应该快乐成长。”
我想起每次爸爸出差回来,总会给我们带礼物。可每次我拿到的新玩具或漂亮裙子,没过多久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。
“哥,你还记得我的Hello Kitty玩偶吗?”
哥哥点点头,“记得,是妈妈送人了。她总说什么'家里条件不好','要培养爱心'。”
我撇撇嘴,“培养爱心就是把我的东西送人吗?”
哥哥摸了摸我的头,“别难过,曦曦。我们去楼下买包子吧,我请客。”
“真的吗?太好了!”我破涕为笑。
正要出门,爸爸喊住了我们:“等等,我和你们一起去。”
妈妈气呼呼地说:“你们去吧,我收拾残局。”
我们仨走在街上,迎着晨光,我突然问:“爸,为什么妈妈总觉得我们家很穷啊?”
爸爸叹了口气,“可能是她从小的生活经历吧。不过你们不用担心,爸爸会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去吃最贵的包子!”我兴奋地说。
爸爸笑了,“好啊,不过别告诉你妈。”
“放心吧,我们都会保守秘密的。”哥哥调皮地眨了眨眼。
02
我们三个刚从外面回来,爸爸脸上还带着笑意。可一进门,却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“你们去哪儿了?”妈妈冷冷地问。
爸爸刚要开口,哥哥却抢先说道:“妈,我们去买包子了。”
“买包子?”妈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“早上不是有包子吗?”
我躲在哥哥身后,心里直打鼓。爸爸轻咳一声,“孩子们还饿,我带他们去吃点。”
妈妈冷笑一声,“陆明远,你就这么惯着他们?”
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。我偷偷拽了拽哥哥的衣角,哥哥握住我的手,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。
就在这时,哥哥突然松开我的手,跑到爸爸面前。他的眼圈红红的,声音带着哭腔:“爸,我不想上学了!”
爸爸一愣,“怎么了,嘉明?”
“同学们都笑话我,说我妹妹是乞丐!”哥哥哭着说,“他们说曦曦穿的衣服又旧又破,像个要饭的。”
我低下头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那些嘲笑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,让我难过得想哭。
爸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他转向妈妈,“方玉梅,这是怎么回事?我不是给曦曦买了很多新裙子吗?”
妈妈眼神闪烁,支支吾吾地说:“那些裙子…天气还不适合穿,我就先收起来了。”
“收起来?”爸爸皱眉,“现在不穿,难道要等到过时再穿吗?”
哥哥抽抽噎噎地说:“妈妈把曦曦的新裙子都送人了!她说要培养我们的爱心!”
我惊讶地看着哥哥,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事。
妈妈急了,“嘉明,你胡说什么?我哪有…”
“妈妈还把曦曦的新玩具也送人了!”哥哥继续控诉,“玩具又不分尺寸,怎么也不合适穿吗?”
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他盯着妈妈,一字一句地说:“方玉梅,你是不是拿女儿的东西去做人情了?”
妈妈涨红了脸,“我…我这不是为了省钱吗?家里条件…”
“够了!”爸爸怒吼一声,“我赚的钱还不够你省的?你就这么让孩子在人前丢脸?”
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,从没见过爸爸这么生气。
爸爸深吸一口气,声音低沉而危险:“方玉梅,我警告你,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这么对待孩子,我让你没脸见人!”
妈妈张了张嘴,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她恼羞成怒地瞪了我和哥哥一眼,转身冲进了卧室。
03夜深了,整个陆家陷入了一片寂静。我躺在床上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不停重播。我蒙住头,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哭。
突然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了。我赶紧擦干眼泪,装作熟睡的样子。
“曦曦,你睡了吗?”是哥哥的声音。
我没吭声,继续装睡。
哥哥轻手轻脚地走到我床边,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。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没睡。”
我翻过身,看着哥哥关切的眼神,忍不住又哭了起来。
“怎么了?还在想今天的事?”哥哥坐在床边,摸了摸我的头。
我抽泣着说:“哥,我是不是个坏孩子?我不想当告状的人。”
“你怎么会是坏孩子呢?”哥哥皱起眉头,“是妈妈做错了,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可是…”我咬着嘴唇,“我害怕妈妈会讨厌我。”
哥哥叹了口气,“妈妈不会讨厌你的。她只是…有些不对劲。”
我坐起身,擦了擦眼泪,“哥,你说妈妈为什么总让我学做饭啊?我明明才上小学。”
“妈妈说女孩子必须会做饭。”我低着头,“可我真的很害怕火,也不喜欢油烟味。”
哥哥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,“妈妈她…她心里面有道坎迈不过去。”
“什么坎啊?”我好奇地问。
哥哥摇摇头,“我也不太清楚。但是曦曦,你放心,我会保护你的。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不用管妈妈说的。”
我扑进哥哥怀里,“哥,我爱你。”
哥哥抱着我,突然站起来,“走,我们去找爸爸。”
“这么晚了?”我有些犹豫。
“没关系,这件事不能再拖了。”哥哥拉着我的手,朝父母的房间走去。
来到门口,哥哥抬手就开始敲门,“砰砰砰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爸!妈!开门!”哥哥大喊。
没多久,门开了。爸爸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,“怎么了?这么晚了。”
“爸,你得管管妈妈了。”哥哥直截了当地说,“不然我就带着曦曦离家出走。”
爸爸一下子清醒了,“出什么事了?”
哥哥把我今天说的话重复了一遍。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“方玉梅!”爸爸转身对着房间里喊道,“你到底在想什么?”
妈妈从被窝里坐起来,“大半夜的,你们发什么疯?”
爸爸走到床边,一把掀开被子,“起来,跟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去哪?”妈妈不满地问。
“派出所。”爸爸冷冷地说。
妈妈瞬间慌了,“你疯了吗?大半夜去什么派出所?”
爸爸不由分说地拉起妈妈,“不去派出所,你是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的。”
妈妈挣扎着,眼泪都下来了,“陆明远,你别这样。孩子们还看着呢。”
“正好让孩子们看看,”爸爸毫不松手,“看看他们的母亲是怎么糟蹋他们的童年的。”
我和哥哥站在门口,看着父母拉扯。我有点害怕,拽了拽哥哥的袖子。
哥哥低头对我说:“别怕,爸爸这是在帮我们。”
最后,爸爸还是强行把妈妈拉了出去。临走前,他回头对我们说:“你们在家好好待着,锁好门,我们很快就回来。”
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。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,只有我和哥哥面面相觑。
“哥,爸爸真的会带妈妈去派出所吗?”我小声问道。
哥哥摸了摸我的头,“别担心,爸爸有分寸的。走吧,我陪你回房间。”
回到床上,我还是有些不安。哥哥坐在床边,轻声说:“睡吧,明天醒来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04
夜已深沉,星光透过窗帘洒进屋里,给寂静的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。我躺在床上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,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。
爸爸真的带妈妈去了派出所吗?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?我翻来覆去,怎么也睡不着。
“咚咚咚”,房门被轻轻敲响。
“曦曦,你睡了吗?”是哥哥的声音。
我赶紧坐起身,“没有,哥,你进来吧。”
哥哥推门而入,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。“爸妈回来了,我刚才听到动静。”
“真的吗?”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,“他们没事吧?”
哥哥摸了摸我的头,“别担心,应该没什么大事。不过今晚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,明天再说吧。”
我点点头,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。哥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说道:“要不要我陪你睡?”
“好啊!”我眼睛一亮,“就像小时候那样。”
哥哥笑了笑,“那你往里面挪挪。”
我们并排躺在床上,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空。过了一会儿,我忍不住问道:“哥,你说妈妈会不会变好啊?”
哥哥沉默了一下,“希望吧。不过曦曦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会保护你的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我握住哥哥的手,感到一丝安心。
第二天一早,我和哥哥偷偷溜进厨房,想看看有什么变化。出乎意料的是,妈妈竟然已经在那里忙活了。
“早啊,孩子们。”妈妈的语气出奇地温和,“想吃什么?我给你们做。”
我和哥哥面面相觑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最后,哥哥开口道:“随便吧,妈。我们不挑食。”
妈妈点点头,继续忙碌起来。我们坐在餐桌旁,静静地等待着。
没过多久,香喷喷的饭菜就端上了桌。有煎蛋、牛奶,还有我最爱吃的小笼包。
“曦曦,多吃点。”妈妈温柔地说,“你最近瘦了。”
我愣住了,不知道该如何反应。哥哥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,示意我别多想。
就这样,我们家似乎恢复了平静。妈妈不再逼我做饭,也不再唠叨什么“吃苦耐劳”的道理。我终于可以像个普通的小学生一样,快快乐乐地上学放学。
但是,内心深处,我总觉得这种平静有些不真实。
“哥,你说妈妈是不是变好了?”有天放学路上,我忍不住问道。
哥哥皱了皱眉,“别太乐观,曦曦。妈妈这种突然的改变,反而让我觉得不安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我不解地问。
“你还记得上次妈妈对你特别好的时候吗?”哥哥反问道。
我想了想,突然想起来那次妈妈给我买了新裙子,结果转手就送人了。“你是说……”
哥哥点点头,“所以,我们还是要小心。”
果然,没过多久,妈妈又开始对我“特别关照”了。
“曦曦,来,妈妈教你做菜。”某天下午,妈妈笑眯眯地把我叫到厨房。
我有些犹豫,“妈,我还是个小学生……”
“女孩子嘛,早点学总没错的。”妈妈边说边拉着我的手,“来,看妈妈怎么切菜。”
就这样,我又开始了被迫“学习”的日子。妈妈一边教我做饭,一边不停地说些“女孩子要吃苦”、“男孩女孩是不一样的”之类的话。
每次听到这些,我都觉得很难过。为什么女孩就一定要学这些呢?我明明更喜欢画画和弹琴啊。
晚上,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也不敢告诉爸爸和哥哥。我怕他们又会和妈妈吵架。
“曦曦,你又哭了?”哥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
我吓了一跳,赶紧擦干眼泪,“没…没有啊。”
哥哥叹了口气,坐到我床边,“别骗我了。是不是妈妈又说什么了?”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哥哥。
哥哥听完,脸色变得很难看。“妈妈她……”他咬了咬牙,似乎在压抑怒火,“曦曦,你听我说。妈妈这么做,其实是因为她嫉妒你。”
“嫉妒我?”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
“是的。”哥哥轻声说,“妈妈小时候过得很苦,所以她希望你也和她一样。她不想看到你过得比她好。”
我呆住了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哥哥继续道:“但是曦曦,你不要被妈妈影响。你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我点点头,心里却还是很难过。为什么妈妈就不能为我高兴呢?
“别想那么多了。”哥哥揉了揉我的头发,“明天我带你去游乐园玩,好不好?”
“真的吗?”我眼睛一亮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哥哥笑了,“我们偷偷去,不告诉妈妈。”
我开心地点头,心里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。
05
“老陆,你儿子要吃三个包子才够长身体。”方玉梅用筷子敲了敲装包子的塑料袋,塑料膜在晨光里泛着油光,“我早上起来头晕,就吃一个吧。”
我盯着桌上五六个挤在一起的包子,喉咙发紧。哥哥面前摞着三个包子,爸爸面前两个,妈妈面前孤零零躺着一个。我的餐盘里只有半碗冷粥,米粒都结成块了。
“妈,我…”我刚要说话,妈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手肘撞翻了酱油瓶。
“咳咳…曦曦啊,”她拿纸巾按着嘴角,“你哥要考重点初中,用脑多。你体谅体谅…”话音未落,爸爸突然把筷子拍在桌上,竹筷在玻璃桌面弹起又落下。
“方玉梅,你当我是瞎的?”爸爸抓起自己面前的包子塞到我手里,“曦曦吃这个。”
妈妈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。她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:“陆明远!你就知道护着丫头片子!”她突然抓起粥碗往地上摔,瓷片四溅时我下意识往后缩,脚踝却被热粥烫得发疼。
“要死啊你!”爸爸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,“上个月把曦曦裙子送人,前天偷偷扔她作业本,现在连早饭都不让吃?”
哥哥突然把自己的包子全推到我面前,四个白胖的包子在桌上滚了半圈。“妈,您不是说女孩要瘦才好看?”他故意把“瘦”字咬得很重,“我妹现在像根豆芽菜,您满意了?”
“小畜生!”妈妈突然扑向哥哥,“我十月怀胎生你,你就这么气我!”她的指甲在哥哥胳膊上抓出红痕,“我活什么劲啊!”说着就往阳台冲,拖鞋甩出去一只。
爸爸一把拽住她睡衣后领:“要跳楼是吧?我帮你开窗户!”妈妈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,尖叫声卡在喉咙里。她瘫坐在地上,睡衣肩带滑下来露出暗黄的肩头。
“陆明远你不是人!”她捶着地板哭嚎,“我十八岁嫁给你,给你生儿育女…”
哥哥突然笑出声:“妈,您当年不是跟外婆说,生女儿就是赔钱货?”他掰开包子往我嘴里塞,“曦曦快吃,凉了该拉肚子了。”
我机械地嚼着包子,面皮沾着眼泪发咸。妈妈突然不哭了,她盯着我手里的包子,眼神像淬了毒。
06
“你懂个屁!”方玉梅的睡衣带子突然崩断,露出里面发黄的背心,“我八岁就踩着板凳给全家做饭,十岁下地插秧!”她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往地上砸,碎片擦着陆明远的裤脚飞过去。
陆嘉明把我往身后拽了拽,我看见他校服袖子上的破洞。那是上周妈妈非要给他补的,针脚歪歪扭扭像条蜈蚣。
“现在什么年代了?”陆明远一脚踢开脚边的玻璃渣,“你当孩子是你养的驴?”他衬衫扣子崩开两颗,露出脖子上的抓痕。那是昨晚妈妈挠的,结痂的位置还在渗血珠。
方玉梅突然掏出手机戳到陆明远眼前:“看看!贵州山区的孩子天不亮就砍柴!”屏幕里瘦小的身影背着半人高的竹篓,“人家爹妈怎么不嫌孩子吃苦?”
我数着地板砖上的裂纹,听见哥哥冷笑:“妈,您怎么不说非洲小孩还吃不上饭呢?”他摸出自己手机晃了晃,“要不我给小姨打个视频?问问她上个月收的包裹里有没有曦曦的新书包?”
陆明远突然抢过方玉梅的手机往窗外扔,楼下车棚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响。“方玉梅,我们离婚。”他声音哑得像砂纸,“明天就离。”
我腿一软跪在地上,瓷砖凉得刺骨。妈妈昨天补的破洞牛仔裤硌得膝盖疼,她说女孩子穿补丁裤才朴素。
“爸!”我抱住陆明远的腿,鼻涕蹭在他西裤上,“别不要妈妈…”袖口滑下来,露出胳膊上烫伤的疤。上周学煎蛋时油锅溅的,妈妈说留疤才长记性。
方玉梅突然扑过来扯我头发:“小没良心的!要不是我…”陆嘉明抄起遥控器砸在她脚边,电池蹦出来滚到沙发底下。
“妈,”他举起正在录像的手机,“您再碰曦曦一下,这段视频马上发家族群。”屏幕里方玉梅狰狞的脸在晃,像老家过年杀的猪。
陆明远弯腰把我抱起来,我闻到他领口有包子铺的葱花味。“曦曦跟爸爸住,你哥周末来看你。”他手指在发抖,我后颈被他的婚戒硌得生疼。
方玉梅突然撕开自己的睡衣:“离啊!现在就去离!”她胸口有道疤,说是生我时大出血留下的,“让街坊都看看你们陆家怎么糟践人!”
我数着吊灯上的水晶珠子,第十颗缺了个角。上周妈妈擦灯时摔碎的,她说是我在客厅乱跑害的。
07
厨房飘来煎蛋的焦糊味,我缩在餐桌前数桌布上的线头。爸爸把牛奶推到我面前,玻璃杯底磕在桌面发出“咚”的一声。
“今天放学爸爸带你去买新书包。”他手指蹭掉我嘴角的面包屑,“粉色的,带小皇冠那个。”
妈妈端着焦黑的煎蛋从厨房出来,盘子在桌上打滑。我盯着她围裙上的油渍,去年生日爸爸送我的小熊图案已经洗得发白。
“我…我重新煎。”她突然抢走我面前的盘子,指甲缝里还沾着蛋壳碎片。
哥哥把书包甩在椅背上,金属挂钩划出刺啦的响声:“妈,您别折腾了。上个月您说学做蛋糕,最后消防车都来了。”
妈妈的手抖了一下,盘子里的煎蛋碎成几块。我数着蛋黄流出来的速度,三秒铺满整个盘底。
“曦曦爱吃溏心蛋。”她突然抬头冲我笑,眼角的皱纹堆成奇怪的形状,“对吧?”
我往爸爸身边缩了缩。上周她逼我吃生鸡蛋,说能长高。
爸爸按住我发抖的膝盖:“方玉梅,你要真疼孩子,就把曦曦的画笔还回来。”
妈妈转身时碰倒了盐罐,白花花的盐粒撒在焦黑的煎蛋上。我忽然想起上周被她扔掉的画,画上是穿公主裙的妈妈。
“在…在衣柜顶上。”她扯着围裙擦手,“我这就去拿。”
哥哥突然踹了下桌腿:“上次说找练习册,结果翻出我藏在床底的漫画书。”
妈妈翻找衣柜的声音突然停了。我听见衣架掉在地上的声响,像那天她撕我作业本时的声音。
“找到了!”她举着铁盒冲出来,发卡歪在耳边,“妈妈给你收得好好的。”
铁盒打开时锈渣扑簌簌往下掉,二十四色蜡笔断成三十多截。我摸到最底下那张皱巴巴的画,妈妈的笑脸被折痕切成两半。
“明天家长会…”我攥着画纸抬头,“妈妈能穿那条红裙子吗?”
爸爸的咖啡杯停在半空。去年校庆妈妈穿着旧运动服来,同学问我是不是保洁阿姨的女儿。
妈妈突然冲进卧室,衣柜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。我数到第七声衣架摩擦声时,她穿着掉色的红裙子转了个圈,腰间的补丁像张歪嘴。
“好看吗?”她手指绞着裙摆,“妈妈特意留的…”
哥哥突然笑出声:“这不是曦曦幼儿园汇演穿的演出服?”
我盯着裙边绣的“陆曦曦”,线头还挂着亮片。那年我扮演小天鹅,妈妈说裙子太短会着凉,硬给我套了秋裤。
“妈,您真要穿这个去?”爸爸揉着太阳穴,“上次家长会…”
妈妈突然蹲下来给我系鞋带,手指蹭到我脚踝的疤。那是她教我烧热水时烫的,说留疤才能记住教训。
“曦曦想要妈妈穿什么?”她的呼吸喷在我膝盖上,“妈妈都听你的。”
我数着鞋带交叉的次数,突然想起上个月被她剪碎的超人T恤。她说女孩子不能穿男生的衣服。
“校服…挺好的。”我缩回脚,“老师说都要穿校服。”
妈妈的手僵在半空,指甲油剥落得像干涸的血迹。爸爸突然站起来,钥匙串撞在皮带扣上叮当响。
“我送孩子们上学。”他拎起我的书包,“晚上吃火锅,你准备…”
“我去买羊肉!”妈妈猛地站起来,红裙子刮倒了椅子,“要肥一点的?曦曦爱吃的蘑菇…”
哥哥拽着我往门口走,低声说:“上次她说买菜,结果买回十斤咸菜,说搞特价。”
防盗门关上的瞬间,我听见妈妈在哼跑调的儿歌。玄关镜映出她踮脚转圈的样子,红裙子掀起一角露出膝盖的旧疤。
08
我攥着沈姨送的草莓发卡,阳光透过火车站玻璃顶棚碎在行李箱上。妈妈今天穿了去年我生日时爸爸送的红裙子,裙摆随着她整理车票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“妈,我的座位呢?”我踮脚看方玉梅手里的车票,她手腕上褪色的红绳突然勒进皮肤——是端午节我编的,当时她说要戴一辈子。
方玉梅把粉色行李箱横在过道:“坐这上头,你爸买的特价票。”她指尖发黄的车票卷着边,像被油炸过的馓子。
“可老师说…”我盯着对面小女孩手里的泡泡水,她妈妈正在剥茶叶蛋,“火车上不能坐行李箱。”
“娇气!”方玉梅突然提高嗓门,吓得我膝盖撞到铁椅。她掀开我裙摆,指甲掐在烫伤疤上:“八岁坐牛车赶集,颠得胆汁都吐出来也没见死!”
我数着地板砖裂缝里的瓜子壳,第十三条缝卡着半颗门牙。上次补牙时妈妈非说私立医院太贵,硬带我去城中村诊所,钻头磨牙的嗡嗡声现在还会在梦里响。
“阿姨,让孩子坐我这儿吧。”扎马尾的小姐姐拽了拽方玉梅的袖口,“我快下车了。”
方玉梅突然把我往过道推:“不用!我们曦曦就爱锻炼!”她指甲陷进我肩膀的淤青里,“对不对?”
穿花衬衫的胖女人凑过来,金牙晃得我眼晕:“大妹子,带孩子去探亲?”
“回老家看姥姥。”方玉梅摸我头的动作像生锈的机械臂,“曦曦想姥姥了吧?”她新染的栗色头发下露出半指宽的白发根,上周她说染发剂是超市抽奖送的。
“要过隧道了,孩子跟我去厕所?”胖女人身上的樟脑丸味熏得我鼻子发痒。
方玉梅突然把我往前推:“麻烦您了。”
厕所门锁咔嗒响的瞬间,我抓住门框:“妈!”指甲在金属门框刮出刺耳声响。
“听话!”方玉梅掰开我手指,“阿姨带你去买棒棒糖。”她袖口的油渍蹭在我脸上,是今早煎焦鸡蛋留下的。
胖女人拽着我往反方向走,我数着地上黄色警戒线,第七根断口处有块口香糖渍。站台广播突然炸响,我猛地蹲下扯散鞋带:“我要找乘警叔叔!”
“死丫头!”胖女人拽我辫子,发绳崩断的瞬间,穿碎花裙的阿姨扑过来:“放开我女儿!”
人群呼啦围上来时,我咬住胖女人的手。血锈味在嘴里漫开时,听见陆嘉明在喊我小名:“曦曦!”
沈姨的橘香围巾裹住我发抖的身子,她锁骨处有道和我一模一样的烫伤疤:“阿姨家有小狗,还有草莓蛋糕。”
陆明远举着手机冲来,屏幕上的红点还在闪烁:“警察马上到!”他皮鞋上沾着泡面汤,肯定是从会议室直接跑来的。
警笛声里,哥哥突然笑出声:“妈把旅行包落车上了。”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晃了晃,是上周我缝的,“里头有她新买的丝巾。”
沈姨把我冰凉的手塞进她大衣口袋,温暖裹着水果糖的甜香:“以后阿姨接你放学好不好?”她无名指上的戒痕在阳光下泛着淡青,和我被剪断的银镯子一个颜色。
我数着月台上滚动的易拉罐,听见爸爸在给律师打电话。方玉梅始终没出现,就像那年她把我丢在游乐园,说要培养我的胆量。
“看!”沈姨突然指向天空,迁徙的雁群正掠过玻璃穹顶。她掌心贴着我后颈的婚戒压痕,温度透过纱布渗进来:“春天要来了。”
哥哥把校服外套甩在我头上,柠檬洗衣粉的味道盖过了血腥气。他弯腰系鞋带时,我看见他后颈新添的抓痕,和妈妈昨晚发疯时挥舞的指甲一样长。
警车红蓝灯光扫过站台,沈姨突然收紧怀抱。她剧烈的心跳震着我耳膜,像要把我嵌进缺失了十年的那个位置。
更新时间:2025-02-05 18:21:40